【欣风雪雨】打扰一下，报恩（一发完）
*地主家女儿！虞书欣 X 小狐狸精！孔雪儿
1.
孔雪儿是背负着族长奶奶的重望下山的。
她在灵山上修炼满整五百年，学完了两本祖传宝典上的诸多法术，能白日招云（仅限一朵），晴空落雨（范围一人头顶）。修出的人形眉眼带媚，双唇不点自红，腰肢不堪一握。长发束起是娇媚良家女，衣衫半褪是倾城红颜祸。
修为满五百年，遂下山历练。下山前族长奶奶将她招来跟前诸多交待。
族长奶奶年方一千八百五十一岁。巴掌脸上没有一根皱纹，光滑胜过出水鸡蛋。逢人问年龄，向来骤降百倍，咬唇一笑答道小女子今岁正是十八。日常同所有狐狸精一般轻纱裹身，兢兢业业地酥胸半露。话语间是吐气如兰，行走间是轻移莲步。勾唇露齿，拿捏的尺度都正是勾心般得似近似退。端得是狐届翘楚，当得起人人一句“族长奶奶”。
此刻却正拉着孔雪儿的手。十八岁芳龄的矜持与不谙世事皆抛到一边去，皱眉弯腰，像做爹娘的头回送孩子上学堂一般殚精竭虑。上要叮嘱孩子多多上进，下要担忧孩子叫歹人拐了去；左要顾虑孩子出门在外短了吃穿用度，右要害怕孩子到外头野了心思，再不回这深山老林。
“雪儿。”族长奶奶看着这头打小养起来的小狐狸，心酸的泪水暗暗往肚子里咽，“你这趟下了山，可得擦亮眼，找个最有希望高中的书生才好。”
“我知道啦奶奶。”孔雪儿点头，又要问，“但是奶奶，为什么咱们狐狸精就一定得蛊惑上京赶考的书生呀？人家好端端地念着书，何苦阻人功名路？”
族长奶奶摇头叹气，眼见这孩子鱼一样的脑子，说过这许多遍的话还不往脑子里去，可如何叫我安心送她下山？
“雪儿，奶奶跟你说过多少遍了？蛊惑赶考书生便是咱们狐族的使命。咱们这不叫阻人功名路，而是此人功名路上的一道关卡。是替百姓检验此人是否有资格考取功名的善举。你想想，倘若一个人连区区一道美人关都过不去，即便考取了功名，又怎能指望他一生为国为民，而不误入歧途呢？”
族长奶奶将胸一挺，甚是骄傲：“这天道赋予咱们狐族的特权，凡是狐族，都得做。做得好了，都是给自己积的德哩。”
“噢……”孔雪儿挠挠脑袋，又道，“但是可妮姐姐便没有做不是么？”
这说的是十年前下山的曾可妮。风风火火地入了红尘，没跟哪个书生看对眼，反倒自个儿去考了个劳什子武状元。现如今已晋升做了镇北将军喻言的副将，坐镇塞北边疆，外族惧于她二人之名，皆不敢来犯。
“哎哟。”提起此女族长奶奶便心口痛。当初听闻曾可妮竟得了个武状元从军去了，吓得族长奶奶在列祖列宗跟前跪了三天三夜，生怕她不尊天命功德不全遭了报应。好在曾可妮镇守塞北，也是为国泰民安做出贡献，修得功德力不亚于寻常狐狸精替国家挑选人才，这才让族长奶奶悬着的心落回腹中。
“那你燕妮姐姐还接连蛊惑了两个酒囊饭袋，又将一个坐怀不乱的好男儿送上考场，如今都官拜相位了呢！”
族长奶奶气得拿手指戳孔雪儿的额头：“都是你妮儿姐姐，你咋尽看着那个妮儿，不知道看看这个？”
孔雪儿躲着奶奶的一阳指，可怜巴巴地捂着额头，说：“好啦，我知道了。我会努力的啦！”
2.
孔雪儿正以原型躲在树后紧盯着两步开外埋头啃草的兔子。
她已躲在此处多时，只等一个好时机，便要蹿出去将那兔子逮了，拆吃果腹。
此事实际相当荒谬。她孔雪儿好歹是正经修炼了五百年的狐狸精，合该吸天地灵气男子精气，无论如何也不该落到逮兔子的境地。
但世事无常，她修行的灵山远离人世，灵力充沛，足够飞禽走兽共同修炼入道。但人间早进入末法时代，天地灵气稀疏到不可捕捉，不仅难以吐纳修炼，甚至不足以支撑她日常的身体消耗。下山前族长奶奶嘱托，好的精怪有所为有所不为，是以孔雪儿虽然腹中空空，仍然谨遵禁令，不会轻易对普通人下手。只得回归原始，干回老本行。
那兔子翕动着嘴一心一意地啃着草。一身白毛油光水滑，想必很有油水。
孔雪儿伏低了身子，心中默数几个数，一个纵跃，张口朝兔子的后颈咬去——
咬了一口草皮和泥。
她在地上滚了一圈，翻身站起的时候只看见那兔子四腿翻飞着跑远了。
她空空如也的肚子发出一声悲鸣。她饿得有些头晕目眩，下意识地把嘴里的东西往下咽。
“呸——”草皮混泥又酸又腥。她啐了好几口，眼泪都要滚出来。
说来难怪，她打从一只小狐狸起就养在灵山上，从来只学过掐诀念咒，这念的咒还大半是惑人之法。哪里学过如何同一只普通狐狸一般捕猎？
她自知此法行不通，抖抖耳朵转过身，心道此处没饭吃，自有吃饭处。好好一直狐狸难不成还能活生生饿死？
3.
孔雪儿正在后悔。
相当得后悔。如果后悔是水，她此刻的后悔足以淹完一个金山寺，再淹一个陈塘关。
上一秒她还在一整只鸡带来的无边快乐里沉醉，这一秒她就卡在这个该死的鸡棚栅栏上流泪。她的面前是象征自由的山间小径，身后是受害鸡未寒的尸体。而她就这么被卡在生死之间，像一个等候判决的案犯，进退两难。
她试着扭了一下自己的腰。她分明记得自己钻进来的时候还算是轻易，怎得不过是吃了一只鸡而已，像往肚子里吹了气，鼓得这般厉害？她扭动腰身的时候皮毛被栅栏翻起来，装满鸡肉的肚子受到挤压，险些作呕。
试问，怎么可以？
孔雪儿愤愤地嚎了一声，把鸡棚里原本已经蔫儿了的鸡群吓得又是一阵叽喳乱飞。但生气也无济于事，优秀的狐狸精懂得在每一个逆境中谋求生机。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开始在脑子里翻找有没有合适的法术能帮助自己解脱困境。
哪知道才翻到第一卷第二章，便听见有人说话和靠近的脚步声。
糟糕，肯定是主人家回来了！
一波未平一波又起，这家虽在山脚，但看建筑风格和规模都绝不是小户人家。偷鸡叫人逮了正着，怕是狐生要就此走到尽头。
敬启，本应在未来的某日遭我蛊惑的书生某。你我今生无缘相会，若有缘，便来世再续……
孔雪儿吓得暂时将眼睛闭了起来，生死攸关之际忽然灵光一现，转念想到若是以人形示人，即便坐实了偷盗罪名，想必也会因同族缘故多一些周旋余地。
优秀的狐狸精懂得在每一个逆境中谋求生机！
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，事态紧张不容孔雪儿多想。她紧张地直往下咽口水，心中咒语一转，就听见那箍着她的栅栏“咔嚓”作响，竟然就这么断开来。孔雪儿化作人形，向前扑倒在地面上。
太好了，没想到一举两得！
她在心中为自己叫好，却听见头顶上传来一个人狐疑的声音：“你是什么人？”
孔雪儿抬起头，便与一人对视个正着。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，着一身锦衣，腰际发间坠饰繁多，动作间互相敲击，发出清脆的鸣响。这少女弯腰瞧她，双目乌黑，面容竟是和煦，不见半分敌意。
孔雪儿腰上挂了半片栅栏木头，下意识地一边扯木头一边反问：“你是什么人呀？”
“我是虞书欣。”那女孩好脾气地回答，“这里是我家。你……”她停下来，仔细地打量了孔雪儿半晌，小小地往里吸了一口气，道：“你是狐狸精对不对！”
“你怎么……”孔雪儿惊呼出声，话到一半咬住舌尖。怪事，这虞书欣不像是修道之人，怎么可能一眼看穿我的化形？她心中疑惑，不禁怀疑其中有诈，无意识地摆动起尾巴。
等等。
摆动起……尾巴？
我此刻分明是人形，如何还能摇尾巴？！
孔雪儿震惊，立时抬手去摸自己的头顶，触及两只毛茸茸的耳朵，这下彻底垮下了肩膀。
——没想到一时紧张，竟没化形完全！
她跌坐在原地，情不自禁地想起山中修行闲暇看的话本。雷峰塔下的白素贞，自毁金丹的小唯……世间人妖殊途，凡是见了妖的人，无不惊恐万分，要叫和尚道士来除魔卫道。
没想到她方才脱了一道险关，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松下去，就又要再临生死关头。
敬启，本应在未来的某日遭我蛊惑的书生某。你我今生无缘相会，若有缘，便来世再续……
“你一个狐狸精，到我家里来作甚呀？”虞书欣还在问她话，但孔雪儿已经是一只看破了生死的狐狸，此刻回与不回，又有何区别呢？
如您所见，我是来偷鸡的。我是一个偷鸡的妖。无论您是要将我送往官府还是送去道观，我都不会反抗。只恨我修行五百年，尚未大展拳脚，竟然就为一只鸡折损于此。若是有来生，我必定不会贪嘴，哪怕饿死，我也再也不会干偷鸡摸狗的事情，天道有察，善恶有报……
死局当头，她脑中万般念头极速掠过，只等一个发落，却听那凡人自问自答道：
“我知道了，你是来报恩的对不对？”
啊？
虞书欣笑盈盈的，脸上甚至笃定：“我前几日在山上救了一只困于陷阱中的小狐狸，就是你吧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报恩了，你们狐狸精做事可真是风风火火！”
这位前几日被困陷阱的同胞，谢谢你，真的。
孔雪儿眼中泛起泪光，点头道：“是呀！”
“那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，快来！快跟我进门，我喊人给你准备个房间！”虞书欣马上走过来牵起她的手，将她从地上拉起来，领着她转向正门，进入府中。
“不过虽然说你要来报恩，我却也不知可以叫你做些什么。”虞书欣捏着她的手，一面走一面有些困扰道。又扭头问她：“一般你们报恩都会做些什么啊？”
“呃……”孔雪儿随她步入正厅，猛然间被问住了。眼风四下一扫，正看见小案上摆着几枚鸡蛋，便道：“我，不然我先给你剥个鸡蛋吧！”
“……好呀！”虞书欣不明所以，但自认即便是恩人也不该过多苛求，便也笑着应了下来。
狐狸精亲手剥的鸡蛋，寻常人又哪里吃的到呢！
fin.
梗是微博上看到的，有授权，这边做弃权声明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