茅伺诚

Salute to anger and pain.
爱发电同名:茅伺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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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欣风雪雨】夏日发廊(一发完)

*大小姐!虞书欣 X 发廊小妹!孔雪儿


  虞书欣起先觉得赵小棠肯定是疯了。她铁定疯了,病了,叫太阳晒得脑子不灵光了,才放着会员卡里充值金额上了五位数的美发沙龙不去,硬拖着自己到这个路灯连着坏了三盏的巷子里面,站在这个玻璃门上贴七个红色大字:洗剪吹专业造型,天晓得什么鬼地方的跟前来。


  “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啦。”虞书欣翻了一个白眼。翻得很细致,刚刚好体现情绪但不显得不雅观。


  赵小棠只笑一下,两条手臂揣在兜里,朝玻璃门歪下脑袋。进去啊。她说。


  虞书欣整个人转过来面朝着她,眼神抬上去像看一个白痴,为老友突如其来失了智面露惋惜:“赵小棠,你是不是脑子烧坏掉了?”


  “你要相信我。”她的白痴老友开口分辩,“你现在开门就去,我保证你绝不后悔。”


  虞书欣向来是不相信赵小棠的。她跟赵小棠自小玩儿到大,明明一个北京一个上海,却因为家里上一辈的往来,硬是隔三岔五就得见面掐架。她打三岁起被赵小棠忽悠,相信过倒立能变聪明、深色的地砖不能踩等一系列转头想想就是放屁的鬼话,实打实地树立了“相信成龙会给自己发短信说被困山林也绝不相信赵小棠嘴里半个字”的人生价值观。


  但她毕竟跟赵小棠青梅竹马,就算心里发着毒誓说决不相信,行动上依然会惯性地做出执行。


  就好比现在她一边怀疑赵小棠估计是傻了、从今往后就得风水轮流转了,一边往前走一步,捏着兰花指拉开了毛玻璃门。


  “赵小棠,这里面要是没有什么惊喜的话,你今天就完蛋了好吧。”她低着头拉门,嘴里还在碎碎念着。


  然后她抬起头来,立刻变成了一个锯嘴的葫芦。


  因为有一个女人面朝着门,趴在收银台前睡着。她只穿了一件吊带背心,两条手臂光裸裸地露在外面,交叠在一起,再叫她把尖尖的下巴搁上去,微微侧着脑袋睡着。虞书欣手足无措,不知道该去嫉妒那条胳膊能够托着下巴,还是要去恨那下巴竟然有资格被放在胳膊上。


  她变作瞎子了。太阳光半点也追不上她了。她一下子要掉进深的粘稠的黑暗里面,眼睛成了摆设,耳朵成了废物,她自己就成了一滩泥。她遭女娲沾泥挥洒成了人,现在她重新变回泥土和水的混合,就这么回到地底里去了。


  但她还可以看见那个女人,听见她睡熟的呼吸声。风旋过新叶的尖梢,母亲拍抚她新生的婴儿,乐曲结束后绕在房梁上的最后一个音节。虞书欣听见那个女人在呼吸了。她知道自己手心里因为这一声一声的呼吸慢慢地沁出汗水了。她抬起自己的脚。她的脚重成这样,她把它抬起来,就快成一个逐日的夸父。黄河和渭水都干涸,但她的嗓子里还在一刻不停地冒出烟来。


  “嗒。”


  她的高跟鞋踩在地上,那女人便被惊醒了。


  她的睫毛快速地扇动,接着就要睁开眼睛。她看起来好无辜、好迷惑。她的眼睛转到虞书欣身上,明明不晓得她是谁,却要先露出微笑。她抬起脖子,两条锁骨就从背心宽大的领口露出来,是两条缓慢流淌的溪,往虞书欣的嗓子里流下去。她的嗓子不再烧了,听觉恢复,就先听见墙上的钟滴答地向前推进几格,然后就是那女人对她讲话:


  “您好,请问是两位洗头吗?”


  虞书欣决定重新变作人了。她把眼睛耳朵和喉咙一一捡起来,她逼迫它们拼凑在一起,暂时地、勉强地成为一个健全的人。它们心惊胆战地在一起运作,各自颤抖着去挑自己的职能。她总算找到舌头了:“只有我。”


  赵小棠笑了一下。


  虞书欣大概知道应该是赵小棠在自己背后笑了一下。但她没有工夫去管这些不相干的事情了。她正遭受一场重塑。在此之前的她已经被打碎了。被抽干被撕裂被丢弃在另外的一个空间。她不再是女娲造的人之一了,她已经为了另一个人丢掉了这个旧的身份。她从现在的每一刻都将是一个崭新的人。她曾经是最坚定的无神论者,但她确信自己现在已经是一个最虔诚的信徒了。


  那女人从收银台后面走出来,半身背心没能遮盖的腹部露在外面。她用涂了淡紫色指甲油的手指去扯了扯背心的边缘。


  虞书欣几乎因为惊讶而发出感慨——她居然要在那么白的手指上涂淡紫色的指甲油。她的指甲油有些黯淡了,几个指甲的边缘有些剥落。虞书欣想起自己整整一柜各种品牌全色系的指甲油。她正要去捧起那双手,她拥有所有的颜色,但她却仍未拥有那双手。


  那女人背对她去取毛巾的时候肩胛骨像要挣脱皮肤的约束。


  虞书欣去坐到镜子前面,看见镜子里面那对肩胛骨的投影。是活在那个女人身体里面的一只蝴蝶。虞书欣想它怎么会这么得好命,要活到她的皮肉之下贴着她的骨,浸在她的血液里面。她想象自己用手指抓出那只蝴蝶。它不能够在她的掌心里活太久。但倘若它死了,那个女人就会少掉一些属于其他人的部分。


  那女人终于走到她的身边来了。她解开虞书欣的发带的时候,虞书欣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
  “雪儿。”她答。


  虞书欣想我可以为这个名字写一个故事。譬如永恒盛夏里一个停在了融化瞬间的雪人。她想象自己把这个雪人拥在怀里。温度停留在华氏三十二,她的胸口可以有一个灼伤的疤。


  “那你姓什么呢?”她想这个问题可以没有答案,就像炎夏里质问太阳究竟为什么不能在每一日带来平均的合适气温。


  但她面前的不是太阳,是雪儿。


  “姓孔。”雪儿回答她,“孔雪儿。”


  雪儿雪儿。


  虞书欣叫了好几次她的名字。她差点要伸手去抓雪儿垂落下来的卷发。她推测手指会成为自己身上最幸福的部分。如果她足够好运,那么手指就将触摸到最深处的雪儿。


  她揣测雪儿会在自己亲吻她的时候点头说喜欢。


  她确信雪儿足够仁慈。
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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